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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·君心難測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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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事先安排的一樣,當王宮總管把媚媛送入王宮時,媚媛就成了國王獨寵的美人;按計劃,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冊立為王後。國王喜歡讀書,喜歡彈琴下棋和畫畫,喜歡在清晨時分欣賞鮮花,喜歡收集露水和初雪來烹茶,還喜歡作詩,還喜歡臨睡前讓樂工在遠處柔和地吹奏一曲寧靜的長簫。作為日後要做王後的人,媚媛也在近乎殘酷的訓練下精通了琴棋書畫,明白一切古怪舉止中的風雅含義,熟谙宮廷禮儀的每一個細節,深知如何表演才能顯得高貴優雅,再加上絕世罕有的美貌,王國裏大概沒有人比她更合適當王後了。

在入宮前的某一天,一位可靠的貴婦人來拜訪媚媛小姐,請小姐摒退了左右,然後拿出幾張畫來對小姐悄聲密語。畫面清楚細膩地描繪著兩個人形,要是讓小孩子看見了,一定稀奇道:“妖精打架!”但媚媛可不是小孩子了,她看著這些打架的妖精毫不動容,只是微微有些好奇地端詳那短兵相接的要害,然後又深深凝視了貴婦人一眼,目光裏有些不言而喻的譏誚。貴婦人臉紅了,尷尬不已,心想這位小姐真是與眾不同,然後支支吾吾,落荒而逃。臨行前她連畫也忘了帶,後來還是媚媛派人給她送了回去,帶話說:“謝謝夫人了,請夫人自己留著看罷。”

一切事情都準備妥當了,媚媛等著她的良辰,在聽說邊境即將開戰後,她不高興地說這事真不吉利,要去京城外的神廟裏祈福,去去晦氣。雖然虔敬禮神從來不是她的作風,不過她一向喜歡亂編名目瞎折騰。王宮總管明白她的意思,不過是找個理由出去玩。此事不宜聲張,在城外王宮總管有一處消夏用的清凈小宅子,王宮總管讓人收拾好了,媚媛就到那裏玩去了。幾天後她就回來了,這件事很秘密,幾乎沒有人知道。

不過魚人是知道的,她甚至比其他知情人知道得更多,實際上她和瑾襄媚媛知道得一樣多。當媚媛給她看妖精打架似的畫,並用燭火灼燒她的手指腳趾、逼問她有沒有和瑾襄如畫上那般時,她忽然就明白媚媛的心情了。“沒有!沒有!”她矢口否認,事實也確實如此。媚媛對她的回答表示滿意,從此就好好地寵愛她了。她給魚人穿最華貴的綾羅、戴最昂貴的首飾,把她打扮得綺麗芬芳,然後自己在一旁滿意地嘖嘖稱嘆,好像那是她完成的什麽了不起的傑作。

媚媛和魚人幾乎是行住坐臥都形影不離,不過媚媛要去城外祈福,卻不帶魚人。臨行前一晚,媚媛用心挑選著衣衫,七彩繽紛的雲霓堆了一床一地。媚媛站在大銅鏡前,一件一件地端詳。魚人悄悄走到她身後。“嗳!”媚媛把比劃在胸前的粉紅色褻衣丟在地上,嘆氣說,“以前還沒問過他喜歡什麽顏色,不過他也不配我操心。”

魚人顫抖地握住她的手,低聲道:“別去……別去!”

媚媛轉過身來,坦露著雪白圓潤的胸膛,碧綠的眼睛盯著魚人,冷冷道:“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?”

“別去,別去。”魚人只是悄聲哭著懇求,眼淚簌簌地落下來。

媚媛高興地咯咯笑了。要入宮當王後的少女與他人私會,一旦事發,那可就有大熱鬧的好戲看了。她大概是太想看好戲了,所以才不在乎那般熱鬧是否會把自己或別人的腦袋都卷下地。

“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那一天,我把他推下水了。”媚媛緊緊握住魚人的手腕仿佛怕她逃了。她湊在魚人的耳邊,像傳播壞話的小孩子一樣繪聲繪色地秘密問道:“那時他還不會游泳,你幹嘛把他托上岸?那時他要是淹死了,我現在不就省心了?說來說去,都怪你多事!”

魚人半張著嘴,著急無奈又驚惶。媚媛見她這般模樣便目光晶亮,更加開心地咯咯笑。“嗳,給我找點龍涎香出來。”她又轉過身去滿意地打量大銅鏡裏美人兒嬌媚的身軀,若無其事地吩咐說,“他居然喜歡那糞味兒,真惡心。”

這出好戲王宮總管本來不知道,不過在瑾襄離開的那個清晨,王宮總管心急火燎地沖進門來,看媚媛懶洋洋地臥在床上,淩亂的雲錦隨便地搭在赤裸的腰身,可想而知那雲錦之下除了頭發再沒有別的遮攔。王宮總管先拍手後拍腿,接著仰面尖叫:“老天爺!我的老天爺!”如果瑾襄還是個孩子,一定又會納悶地瞅著那光溜溜的下巴和香噴噴的臉,心想媚媛不過是個沒穿衣服的女人,像剛打完架的妖精,怎麽就成老天爺了?最後王宮總管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,千裏長堤潰於蟻穴,九尺高臺功虧一簣,百年大計毀於一旦,他愁眉不展,滿面淚痕,氣喘籲籲。

媚媛側身躺著,右手支著頭,靜悄悄地一轉眼,斜著眼角瞅那垂頭站在門口的魚人。她燦然一笑,道:“告我的密呀居然,你?”隨即大聲嘆息著翻了一個身,把光潔的後背亮給王宮總管和魚人看,打了個呵欠,不耐煩地說:“沒事就出去罷,我還困著呢。”

大幕已經拉起,好戲就要開始。第一出不過是要在一張白綾帕上染點血。王宮總管悄悄預備了一種鴿子心似的小蠟丸,告訴媚媛,只要輕輕一撚就萬事大吉。媚媛覺得新鮮有趣,和魚人面對面地在坐在閨房的地毯上,為這輕輕一撚勤學苦練。十數張染上了血花的白綾帕散落滿地。“呀,還跟真的一樣哩。”媚媛咯咯笑,興致勃勃地環視左右,“居然沒一個是相同的。”

國王新納美人的第一夜,一切繁文縟節結束後,媚媛脫下了沈重的禮服,魚人和宮女們服侍她穿上白綢的寢衣。衣服芳香四溢。媚媛皺眉,如果此刻是瑾襄在替她更衣、討好地對她說這是最名貴的麝香,她一定挖苦鄙夷道“尿騷”!但現在瑾襄在千裏之外經歷劍風刀霜,媚媛沒法像往常那樣找他的別扭,於是她什麽也不說。待誰也沒察覺的時候,魚人把一顆小蠟丸輕輕放在媚媛的手裏,媚媛便把她的貞潔塞在枕頭下,坐在床邊等國王到來。

國王的寢衣上也散發著某種味道,據說能讓年輕的女子滿心歡喜。但媚媛歡不歡喜實在很難說,就連王宮總管養了她十幾年,她究竟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,他都不太確定。雖然國王懂事後就在王宮總管的安排下和宮女實際練習過很多次了,而且他早已成年,納娶了數名美人,不過此刻面對媚媛碧綠的眼睛,他居然像初次殺人的劊子手一樣緊張,尤其是美人居然那樣上下打量他蒼白纖細的身體,毫無羞澀,毫無忸怩,若有所思,又坦然得如同認命的死囚。要死的人可是什麽都不怕的。

國王的後背滲出一層薄薄的虛汗。死囚的脖子已經安靜地伸在眼前,他的手卻沈重得舉不起刀。不管他如何激勵自己,那關鍵的一幕卻總也無法上演。國王覺得虛空裏滿席的觀眾都等得不耐煩了,而他還在後臺沒化好妝,於是觀眾們都像蛇一樣悄悄溜進後臺,偷窺著他單薄的後背,並竊竊私語這小醜為什麽還不出來?他慌亂地看著美人,滿頭大汗,似乎是怯場的新人在請求援助;美人一言不發,任憑他如何匆匆忙忙地擺弄、兇狠地折騰,她只是獨自地安靜,從容,仿佛名伶在空曠無人的舞臺上自憐自愛,並不救他的場。那一段如雪潔凈的身軀漠然地等待,國王越看越頭暈,好像他已變成了陀螺,而虛空裏有一條皮鞭正狠狠地抽著他,他不由自主地要旋轉起來。

媚媛的眼睛安然地凝視著虛空,好像也在看那條皮鞭什麽時候落下來。國王跳起身,她轉眼看去,國王的臉扭曲著,手裏揮舞著一條仿佛是憑空變出來的皮鞭,眼神比皮膚還要蒼白,呆滯如死魚。

作為要做王後的人,除了琴棋書畫、一切風雅和王宮禮儀,媚媛還不斷地從王宮總管的口中聽說了有關未來丈夫的點點滴滴,包括他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。此刻她有一點點訝異,不為那條鞭子,而是為他真的這麽快就把鞭子拿出來了。她尋思著怎麽也會過一陣子,哪怕一兩天。既然他這麽快就坦誠相待,她自然不能辜負,要禮尚往來。“等……等等!”她嬌滴滴地舉起了手。

國王把皮鞭高舉過頭,美人的眼中沒有驚恐,只是忍俊不禁的濃濃笑意。這般笑意有點兒讓國王下不去手,好像自己領著十萬人馬耀武揚威地去出征,敵方隨手擺開大軍卻是百萬。他再一次地虛弱,隨即他覺得背後有無數毒蛇的眼睛越逼越近,如果不硬著頭皮去交鋒,毒蛇一定會撲上來狠咬自己的肉。然後他看見美人從容不迫地從枕頭下摸出一顆鴿子心。

那輕輕一撚已練過多次,沒有哪次有這般完美、這般得意、這般認真。這可真是這輩子做的最逼真的事了。媚媛滿意地端詳著自己的貞潔,開心得咯咯笑。她在白綾帕上擦幹凈了染紅的指尖,然後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掂著那帕子丟在國王的腳邊,好像那東西有什麽如屎尿般難聞的臭味,怕把自己熏壞了。最後她翻了個身,大不敬地只把後背對著國王,好像她困了,打算不理他、自個兒睡了。

國王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,一動不動,好像斷了線的木偶。他貪婪地看著腳邊的白綾帕,胸脯起伏如潮湧,汗珠一顆一顆地迸出來。虛空裏的毒蛇在他的後背一口一口地啃,毒汁滿脹,又癢又疼。他終於發出一聲喑啞的大叫,皮鞭如暴雨般落了下來。

好戲開始了。

第二天國王的神色沒有不高興,並且接連一個月,國王每晚都和新納的美人在一起,再不理睬其他美人了。王宮總管終於放下心來,暗暗地還開始得意,心想媚媛果然蒙混過去了,而國王寵愛日盛,這十來年的苦心真是沒有白費啊。

媚媛的房中有一個純金的衣架,澆鑄著無數飛鳥和花卉,綺麗富貴,誰看了都會嘖嘖稱嘆,羨慕美人獨受聖寵。

這個衣架不僅是用來搭衣服的。夜裏國王用衣帶把媚媛的手腳捆在這黃金衣架上,用皮鞭抽打。媚媛從來不怕,從來不哭。她乜斜著綠色的眼珠,狹長的黃金瞳孔惡狠狠地盯著國王,身軀是嬌柔的美人,目光卻是猛虎夜叉,如果不是嘴裏塞著枚,她一定會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。她和以前的女人不一樣,國王一面害怕,一面高興得發抖。他用衣服蒙住她的頭,不看那毒龍般的眼,皮鞭掄得飛快,劈劈啪啪像冰雹敲打,有時候太久太狠,鞭梢還會撕下一片碎皮。最後國王筋疲力盡了,這才喘著氣,擦擦汗,抓起滿把的鹽慢慢地揉在血肉模糊的鞭痕上。

媚媛渾身顫抖,會有好一陣子神志不清,甚至昏迷。這時候國王才敢把她放下來,取掉她口裏的枚塞,把她拖到床上,然後自己也脫了衣服,拉起熏香的錦被,小心翼翼地躺在她身旁。他從後面摟著她,臉擱在她的肩上,不知那錦被裏血淋淋的真相,真是恩愛夫妻的模樣。

媚媛清醒過來的時候總能感覺到背後冰涼緊繃的身體;她轉過頭來,總能看見國王正緊迫地看著自己,好像怕她一怒之下把他生吞了。不過媚媛總是嫣然一笑,撥開額頭汗濕的發綹,嘶啞地說:“水。”為那一笑國王欣喜若狂,不過他並不會給她喝水,而是在熏香錦被裏繼續對美人的寵愛。他不把媚媛弄得半死不活就沒有寵愛她的興致,於是開始時用皮鞭,後來也用一些針啦、簽子啦、香頭啦、小刀啦,還有他自個兒的牙齒和指甲。舊創剛剛結疤就被抓開,流血成新傷。不管他如何折騰,媚媛只是嫣然一笑,但他要在熏香錦被下暗暗地寵愛,她就不願意了。她越是不願意他就越是要寵愛,反正她已經半死不活了,只能任他擺布。老虎已經沒牙沒爪且奄奄一息,他終於能完成最後的壯舉以成為打虎的英雄了。事情實在是很古怪,不過就是這麽古怪著,國王離不開這個綠眼珠的美人了。

其實說起來似乎也沒什麽古怪,媚媛是王宮總管的養女,國王也是在王宮總管的照顧下長大,他們是同一窩裏養出來的兩個怪物,一個願打一個願挨,要是不物以類聚地惺惺相惜那倒真的有點兒怪了。不過青出於藍,王宮總管可低估了媚媛,他沒料到媚媛敢那樣明目張膽地撕開窗戶紙。不過也正因為媚媛那樣蔑視地把白綾帕丟在地上,國王才咬牙切齒地要把她打死,因為他從來沒見哪個女人這般公然不把他放在眼裏,所以他一定要把她占為己有。不過他心知肚明,實際上這已經不可能了,好在旁人並不知道,那麽,只要公開宣布他已經把她弄到手就行了,只要旁人都這麽認為,那就是事實。制造這個事實的最好辦法就是立她做王後。

當王宮總管聽國王說要立媚媛做王後時還真嚇了一跳,這比他計劃中的時間提前了許多。他還真納悶媚媛是怎麽把國王迷得這般神魂顛倒,同時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大妥當,因為事情出奇順利的時候,往往也會不按計劃發展。

曾經在王宮總管家服侍媚媛的丫鬟,她一個也沒帶進宮來,因為她不喜歡她們。她挑選留在身邊的宮女都是不識字的,然後割去了舌頭,讓她們說不出話,因為她不喜歡她們。王後的宮殿寂靜異常,唯一能和王後交談的是一位魚人女官,據說那是王後入宮前閨中的寵物或密友。但是她也很少說話。她總是在國王離開後,一面默默流淚,一面替王後上藥。

“哭什麽?”王後總是沈著臉責怪,“再哭,小心我也拿鞭子抽你。”

寂靜的宮殿裏,沒有舌頭的宮女們想,王後是脾氣暴躁、愛嫉妒的,但她對這位魚人女官似乎比較特別。偶爾王後還讓魚人女官唱歌來聽。那歌聲像銀絲,在被宮闕飛檐宰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下高高低低地盤旋,明麗時猶如晨光,輕緩時像星光點點。宮女們常常聽得入迷,忘記了一切,呆呆地站著,不知不覺間還張開了空洞的嘴,仿佛要跟著她一起歌唱。而王後則面向北方仿佛在眺望雲彩,有時候還閉上了眼。

捷報從北方傳來時,國王大大地松了一口氣。他哈哈大笑著跑進王後的宮殿,高聲叫道:“贏了!贏了!”

王後只是坐在地上擺弄花瓶花枝,國王抓住她的肩狠狠地搖,吼道:“我說贏了,你沒聽見麽?”

王後冷冷地瞅著國王,轉過臉道:“贏了啊,您——可真是了不起吶!”

國王尖叫一聲把王後推倒在地,旋即撲上去急急地撕著她的衣服,王後也尖叫起來。侍立一旁的宮女們慌忙回避。“不許走!不許走!”國王嚎叫,“誰都不許走!都來看!都來看!我贏了!就是我贏了!”

國王和王後就在地上廝打起來。乒令乓啷的,花瓶打翻了,綾羅扯碎了,珠釵玉佩散落,王後的頭發被抓得亂七八糟,喘息尖叫,好像一個瘋子。她一面躲一面踹,隨便抓起地上的什麽東西就朝國王砸去,不許他靠近。最後國王用衣帶在她脖子上繞了一圈,雙手攥緊了兩頭狠狠地拉。王後發不出聲音,臉漲得通紅,眼睛鼓了起來,布滿血絲。她的手在脖子上抓了兩把,又朝虛空裏抓了兩把,漸漸地就垂下去了。國王的眼睛眨也不眨,緊盯著王後紫紅的臉,額頭上冒出虛汗,雙手仍死死拽著衣帶,毫不放松。

宮女們站在一旁,不敢走,也不敢看。

宮殿裏異常寂靜,寂靜得可怕,

忽然寂靜裏迸出了一聲尖叫,魚人女官撲上前,用力地掰國王的手。國王將衣帶扯得更緊。王後的舌頭已經吐出來了。魚人女官朝國王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。國王的手抖了一下,丟開了衣帶,朝魚人女官劈頭一掌。魚人女官輕輕哼了一聲倒在王後的身邊,嘴角上帶著血。國王看著自己的手腕,牙齒印上正冒出血珠子來。魚人女官急急解開王後脖子上的束縛,國王獰笑一聲,俯身急急地解魚人女官的腰帶。

魚人女官拼命掙紮,一面踢國王,一面搖著王後的肩。國王拽著她的一只腳踝把她拖到一邊,整個人地壓了上去。王後靜靜地躺在一旁好像睡著了,魚人女官扭著頭焦灼地看著她,朝她伸出一只手,大喊:“醒醒……醒醒!”

從花瓶裏打翻在地的水不流了,只是濕漉漉的一灘,把王後的頭發和魚人女官的衣裙都打濕了。國王抓起什麽東西堵住了魚人女官的嘴。宮女們還是站在一旁,不敢走,也不敢看。一切都仿佛是靜止的,沈寂的,唯有國王在扭動,低聲嘶吼:“我贏了!就是我贏了!”

魚人女官的褲子被拽下來了,裙子撩了上去,露出了那雙經流血如屠骨肉分離冒死得來的美麗的腿。國王臉色血紅,青筋暴脹,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,殺氣騰騰地看那雙腿。魚人女官拼命地朝後退,國王就跟著向前爬,最後爬上去張開手腳像漁網般把她死死撈住。兩人就抱在一起在地上滾個不停。這時王後忽然一聲咳嗽,身子一顫,睜開了眼。她深深喘息著茫然擡頭,左右看了看,一只手揉著脖子,一面咳嗽,一面坐起身來,另一只手摸索著揀起了花瓶。她雙手捧起花瓶狠狠地朝地上一砸,咣當一聲巨響終於結束了這場好戲。

國王也擡起身來,坐在地上呆看著王後,目光先是兇狠的,接著是茫然,最後就是緊迫的膽怯了。而王後的眼神卻越來越兇惡,老虎看了只怕也會扭頭就跑。

魚人女官縮到角落裏去,嚶嚶地哭。

“哭什麽?”王後嘶啞地罵道,“信不信我把你剝皮煮湯?滾!都給我滾!”

宮女們這才如夢初醒,慌慌張張地跑了。魚人女官也哭著跑了。殿堂上只有國王和王後了。王後一面咳嗽,一面搖搖晃晃地站起身。

“別……你別走!”國王慌道,連滾帶爬地撲上前抱住了王後的腿。“你別走,你別走。”他虛弱地說,也顫聲哭起來了。

王後又緩緩地坐了下去,幾縷頭發像輕煙垂在眼前,她就凝神看著自己的頭發,任憑國王的鼻涕眼淚擦在後背,哭得像個孩子。過了許久她輕聲失笑,轉身將國王抱在懷中,溫柔地撫著他的頭發,喃喃道:“我不走,我不走,我不走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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